美国铁锈带衰落的真相及启示

‍近年来的中美贸易冲突，主要原因是不少美国媒体和民众认为“中国制造抢走了美国工人的工作”，贸易保护主义、反全球化的呼声很高。

《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直译为“乡巴佬的挽歌”）这本畅销书生动地描述了相关情况。90年代以前，在俄亥俄州西南部一个小地方，作者J.D.万斯的外祖父在当地一家钢铁公司工作，该公司雇佣了成千上万没有大学文凭的普通工人，使得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在随后的全球化进程中，美国本土制造渐渐失去竞争力，万斯在书里面说“工作被中国人抢走了”。随着工厂没落，机器停转，伴随而来的贫穷、离婚、吸毒和暴力，成为这些地方白人蓝领阶层的常态。

特朗普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几十年来，我们以牺牲美国工业为代价，发展外国工业。……工厂一个个关停，搬往他处，将百上千万的美国工人被丢在脑后。财富从我们的中产阶级的手中流逝，却被分配到了世界各地。”

事实是怎样的？

（一）美国铁锈带衰落的真相

一、制造业就业人数大降

根据美联储圣路易斯分行的FRED数据库，1970年至2002年，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占比就持续在下降，从26%+降到了13%+，到2022年，这一数据进一步下降为8%。

美国制造业就业占工作年龄人数比重

数据来源：FRED数据库，美联储圣路易斯分行。

注：上图来自《置身事内》（兰小欢 著，2021年8月版）。

而中国加入WTO的时间是2001年12月份，之前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已下降了13%，之后仅下降了5%。

制造业下降的就业人口主要被服务业吸纳。

二、制造业占GDP比重稳定

1970年至2022年，美国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比较稳定，为11%-13%左右（调整价格素后）。

美国GDP中，第一产业占比很低，主要是服务业，占比高达80%以上。

三、失业率、时薪长期基本稳定

美国失业率除了2008年金融危机后、新冠疫情后短暂上升，总体是稳定的。扣除通胀后，时薪也是比较稳定的。

根据以上信息，我们可以推理得出：

一、美国制造业取得了技术进步和生产率的提升。

因为制造业占GDP比重的变化不大，但是就业人数占比却减少了很多，说明它对人力的需求降低了。

二、美国制造业发生了结构性变化。          

虽然制造业占GDP比重的变化不大，但是铁锈带的那些故事是真的，德克斯特制鞋厂被巴菲特买下后，很快受到中国等地的冲击，被巴菲特称为一生最糟糕的投资之一。所以，在制造业内部，应该确实有一些产业被淘汰了，但是另一些产业兴起了。

这些兴起的产业不属于劳动力密集型，如高科技、高附加值产业。

也有一些产业是由于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需求大大降低。比如在改革开发初期，本田汽车在我国的合资工厂就与本土有很大不同，本土工厂的工人很少，投资额大，主要靠机械化生产，而在我国的工厂，工人很多，投资额小，主要靠人力操作，因为有大量廉价劳动力。

三、服务业可以提供大量就业机会，且薪酬并不低。

当经济越来越发达，第三产业的比重会越来越高，美国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就很高。

之前看到一种观点认为，之所以铁锈带的民众不满，是因为服务业提供的工作薪酬比制造业低，福利差。但是根据相关数据，扣除通胀后，虽然就业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时薪的变化却不大。

四、经济结构变化对劳动者形成冲击。

根据上面的信息和分析，笔者认为，过去在美国的制造业内部，发生了结构性的兴衰变化，吸纳的就业越来越少，衰退行业的劳动者需要流向其他行业。

吸纳大量的就业服务业，需要密集的人口支撑，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非常明显，高度发达的服务业只能发生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所以，想要再就业的劳动者需要迁徙到较大的城市，如果能够学到一些技能就更好了。

通过在各地旅游，我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大城市的各种服务更多更好，有什么事情想外包出去，都能轻松地找到相应的服务提供者，现在很多服务还能上门。即便是春节，仍有很多商家、服务者接单营业。

《乡下人的悲歌》作者万斯靠自己的努力从糟糕的家庭和家乡走了出来，挣脱出身给他套上的失败者宿命，成为了硅谷律师和投资人。他高中毕业参加了海军陆战队，几个月的预备训练让万斯脱胎换骨，他懂得了：要挑战自己，要有克服困难的勇气和行动，不为失败找借口，吸取经验教训，全力以赴。从此以后，在军队，万斯是杰出的军人；上大学，万斯是杰出的学生。考入俄亥俄州立大学后，他把每天都排得满满的，兼职三份工作、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暑假连续上课，门门功课都得了A，只用了1年11个月的时间，以最优异的成绩双学位本科毕业，成功申请耶鲁法学院，并获得全额资助。

关于万斯的故事，可以有很多不同角度的思考，有人看到“励志”，有人看到“社会问题”，有人看到“原生家庭”。在本文，大家可以从中思考经济结构转型对劳动者的冲击以及劳动者如何应对。

随着科技的发展，这种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过去机器可以替代人的部分体力劳动，未来AI技术将替代人的部分脑力劳动，成为人类历史上又一次巨大的生产力革命浪潮。笔者对这一趋势毫不怀疑。

（二）启示

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自2019年至2022年，中国国际专利申请量已连续四年居世界首位。

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发布的《2023中国科技论文统计报告》显示，2022年，中国在各学科最具影响力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数占世界总量的30.3%，首次超过美国排名世界第一。按国际论文被引用次数统计，中国在农业科学、化学、计算机科学、工程技术、材料科学和数学6个学科排名世界第1位。

注：这些是增量，并不说存量达到第一了。

中国也逐渐迈入了产业升级、结构转型的时期，与此同时AI技术革命的浪潮正在袭来。实际上，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劳动者收入水平的提高，现在我国的工厂已经难以招到足够和稳定的工人，目前我国是全球最大的工业机器人使用国。

作为个体身处其中，我们如何应对相关的冲击，笔者从美国的经济发展历程中获得一些启示：

一、大多数人应该向城市迁徙。

中国有一句老话“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如果在家乡没有特殊的资源和优势，大多数人应该向人口密集的城市集聚。如前面分析，城市的服务业发达，可以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

另外，家乡的人口变少以后，竞争强度下降，不那么“卷”了，留下来的人也能过得比过去更好一点。

二、人口密集的城市房价有长期基本面支撑。

这是由第一点推导而来的，当然这并不是评价现在房价高低、未来涨跌，只是分析基本面。万斯后来生活的硅谷，房价令人咂舌，旧金山湾区房屋需求强劲。

另外，过去地方政府收入主要靠“土地财政”，但是事务多，财政开支比中央要大。为了让地方政府有可持续的财政收入，未来房地产税一定会征收，这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

三、个人和子女的职业规划。

如前分析，简单、重复性高、对专业要求不强的工作未来可能被机器和AI替代，这对劳动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仔细想想，很多事情只要深入一点、专业一点、复杂一点、要求高一点，尤其是附加上情感价值，就不会被替代。这就要求人作为万物之灵，要发挥人类独有的创造力、创新力。比如，在线问诊，机器人可以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但是复杂一些的就需要医生回答甚至面诊了。

万斯的母亲虽然很糟糕，但是知道小孩应该读书，在万斯很小的时候就给他办了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后来负责养育他的外婆总是念叨：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等。这些是家庭给万斯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就像芒格说的：“自找苦吃，主动吃眼前的苦，这才是正确的处世态度”。这里要突出“自找”、“主动”，专注于“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让“重要且紧急”的事情越来越少。

注：参考史蒂芬·柯维《高效人士的七个习惯》。“不重要但紧急”的事情往往能迷惑人，占据人们很多宝贵时间，“不重要也不紧急”的事情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最后解释一下，前几天有朋友认为《中国为什么会有这些经济现象？》不够全面，没有写中国的缺点。笔者认为，最近负面情绪铺天盖地，在这种集体悲观的时刻，更需要引导大家看到好的方面。之前写的《中国未来预测与个人投资生活》是比较全面的分析，由于客观原因，关于缺点方面，没有展开太多，但是都点到了。

祝大家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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